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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发的诗
长发是个人名，不是人留长的发，声调上是平声。长发姓钟，江西瑞金人。那里我没有去过，但长发和我说过那里山清水秀，人美的水灵灵，不过课本里提到过的总和红色有些纠葛，我不太喜欢。
我和长发是同学，谈不上要好，在一个班级，后来又在一个宿舍，一起吃过饭一起斗过地主一起聊过天，最多的接触是一起下过棋。我对他的印象，到今天我说实话，他常留下那一小撮胡子，个子不算高，走起路来颇有些领导人的摸样，我看他像极了鲁迅先生，只不过他比鲁迅的视力差了些，戴了副眼镜。长发同学说话有些听不清，应该属于天生的沙哑音，吃字发音总不准，以致于考普通话也没有通过二级甲等。长发比我大，我叫他发哥。发哥在学校那几年，身体总是不太好，皮肤皱里吧唧的，脸部暗黄，额头眉毛紧锁，走起路来是蹒跚的，再也不闲庭。我问过他身体怎么了。他一副万般无奈地说，“我觉得我有天要变成大甲虫，半夜忽而骨头疼，忽而经脉跳动幅度大，好像身体在生长，让我睡不着。”那去医院检查过了吗？“检查过了，让我去看心理医生。我在学校的心理辅导室看过，老师让我多锻炼身体，和同学们多交流，参加一些学生会组织的活动，不是太严重。”
后来，我记得我常带长发去学校附近的一所桥那，就近有河水从那桥底下蹿过，那的水很澈，浅水底下依稀可见的水草像徐志摩笔下的诗，岸两旁的草木遇到春风就离离丰美。我们则坐在那里弈一下午的棋，空气鲜，午后的阳光是免费的，下累了就望远聊会天。长发是个有思想的人，他爱看西方的书籍，尤其对哲学情有独钟，长期的大量的阅读使得长发看问题总显得有见地，可是他很孤独。我曾问过身边的其他同学，对长发是怎么看的。一部分男同学说，“他这样的人，以后能娶到老婆，我就离婚。”一部分女同学则说，“他啊？上大课坐在我们身边，身上总有一股味道，难闻死了。”我疑惑的问：“有味道？我和他在一个宿舍，我怎么闻不到。”她们几乎异口同声地说，“怪怪的味道。”怪怪的味道？不用她们作解释，我就明白了。长发在别人的眼睛里，显得异常古怪，他的这种古怪不会让人觉得害怕，但给人以一种压抑，透不过气的压力。我和他聊过，想让他尝试改变一下自己，穿的阳光点，吃的零散些，看的杂乱写。可他写了一首长诗给我，这样说：
“没错，我脚下的世界就是一只蛋，一只普通的蛋。很多人站都站不上去，我在上面却生活了很多年。对此完全称得上是天才。这只蛋小小的，壳薄薄的，站在上面要有高超的技巧，每一步都要慎之又慎，稍一用力就可能把它踩得稀巴烂。而且蛋的表面很光滑，很容易滑落深渊。可我在上面已学会了站：双脚站、单脚站和倒立。倒立虽然很难又很危险，但我喜欢颠倒头脚看世界。我还学会了坐，各种各样的坐，提着心坐、提着嗓坐、提着气坐等等。更厉害的我还能睡觉，当然每次只能腄一分钟，还要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但这已经是了不起的天才。我还能在上面打哈欠，力度适宜，不大不小，不长不短，不会对我脚下的蛋带来损害。当然到现在我也没有弄明白，我脚下的这只蛋是什么蛋？恐龙蛋？蟒蛇蛋？鸵鸟蛋？还是什么怪兽的蛋？我也不知道我脚下的这只蛋何时会孵化出怎样的未来？对此我从不去想它，因为生活这么多年我早已明白，只要我有丝毫的害怕，我的世界立马就会爆炸！“
看完后，我给他这首诗作拟了一个名字，叫《蛋疼》。他笑的合不拢嘴，我突然发现这竟然是我第一次看见长发的微笑，这笑好有力量，像冲破层层混沌与厚障壁。往后的时间里，长发乐观了许多，其实他从来没有悲观过，用他写的诗来说，叫做：“我要舞出最动听的音乐，我要泼洒最炫丽的色彩！直到我自己感动得两眼已落满冰凉的雾水，才发现四周一片静寂，脚下一个影子都不见，头顶上，月亮正露出神秘的微笑。“
是的。长发爱读书，在读书方面下了很多工夫，读的多了自然有了写的欲望。他在大学期间，写了一些零碎的断章，没有给大多数的人看过，我读过少许，却触动心底。
毕业后的几年，我和他联系的次数最少。听说他毕业回到了老家，有两年都闲在家中，身体一直不好，情绪低落。他许久没有上过QQ了，去年我给他留的言，他只在QQ说说里写了篇诗歌告诉他人他的近况和心情，他这样说道：苦闷，苦闷是我的主宰，我的双眼流不尽的血，我的心苍白无声的呼喊。如今七月的天空下起了雪，太阳缩成一团，那快乐的白云已经凝结，穿着黑铁，凄凉地倚在大山的肩膀，撑着不愿坍塌；如今白天已没了温暖，黑夜也没了安宁，到处都是迷茫、无奈和孤单。
双手抚摸着山峰锋利的边缘，冰川已将流淌的血冻结；在三万英尺的海底一动不动，任双眼浸满无底的黑暗。可心却在银河边上呼喊：“还要等待多久，还要流浪多久？在宇宙之中，地球之外？”
我喜欢他的这句话“双手抚摸着山峰锋利的边缘”，我能察觉到长发还是对生活充满着乐观的态度，他写诗的心境是温暖的。即便“苦闷”，即使“苍白无声的呼喊”和“快乐的白云凝结”，或者“迷茫、无奈何孤单”，可双手还敢于去触碰锋利，内心仍不懈地在“银河边上呼喊”，诗的末两句连续发问，至少没有绝望的歇斯底里。“等候多久？流浪多久？”表达着时间之外还有希望。长发的心态是好的，作为他的读者，我不能判断他写作的风格，但唯一肯定的是，长发的诗都沾染着客家孩子的朴实与坚韧的底色。他写了：
“无论是青翠竹林摇晃的秋韵，还是深夜鱼尾碎梦的声音。无论是夜半窗前明晃晃的月光，还是清晨树叶露珠闪耀的光芒。我都知道，我都看见。无论是山村老柿树挂满的红柿，还是一片枫树林的红叶。无论是高山之巅苍翠的青松，还是绿丛中无名的小花。我都知道，我都看见。朝向世界的大门越来越宽，通往幸福的道路越来越窄，我都知道，我都看见。可我不抱怨，我不叫喊。“
长发用“知道“和”看见“，描绘着家乡朴素常见的美景，同时又融入个人的坚韧性格，即使”越来越窄“也不”抱怨“也不”叫喊。这样的不气不馁的思想阐述，在他的诗作里似乎是一种常态，读的久了又觉得是另外一种生命体的存在。弗兰西斯·培根说过：“有些书可以浅尝辄止，有些书是要生吞活剥，只有少数的书是要咀嚼与消化的。“他的诗歌，几乎打垮了一切世俗的谄媚、狡猾，手到心到，你再留心也很难察觉长发的诗有模仿的痕迹，他是集合了众长，小心的发现自我感情的变化，写实极简。
如今，长发同学在当地乡村任教，他说“我可以抛弃在物质至上时代的一切名利，就做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师，不让外界的声音惊醒了我的宁静，不让外面的精彩模糊了我的纯净，我带孩子挺好的。“长发老师是个好老师，我能经常看到他空间发的那些热心善良的照片，用一个酷派手机拍下了那些璀璨熠熠的孩童笑容，每一张的表情都是返璞归真的干净与安宁，他带那些孩子游山玩水，我看到了老师身上的光芒，一个老师在闲暇之余做的事有很多，但他选择与自然打交道，可能这就是所谓的” 智者乐水，仁者乐山“吧。你看他拍下家乡的那些精巧的画面：农忙时的节奏，赋闲时的淳朴，溪流不息的奔涌，甚至每块石头每颗草木和无名的小花朵，他都时时在意、处处留心的搜罗，并通过诗歌传递内心对它们的热爱。因此，他对故土有股悍劲，他不是传统意义上对家的眷恋，他像保护神一样，努力地做到不再被时间或金钱逼迫，回归人类的本质，一定有一种人生可以拐往平淡简单的方向。
长发不断的创作，他的思想也不会枯竭，他的诗歌总要给这个世界带来些热度，因为他的心境是温暖的。长发的诗始终游走在现实和理想的夹缝里，对美好的赞美，对残缺的鞭策，他手下无情的时候，又常常深陷啧啧的无奈中，总而言之他趁着不遑多让努力写诗捍卫本民族的语言。而我则默默的收集与整理长发的诗作，他的诗也是需要趁早保护的，一旦消亡就是罄竹难书。进入天高气爽的秋天，他很快乐的生活，他说：
“在秋天的大地上，尽情去奔跑，尽情去舒展你无限飞扬的身体，让它装满花香、色彩和光芒。飞越曾经的等待，飞越曾经的悲伤，让吹拂过你童年田野的风为你欢呼、鼓掌！青春没有苍白，梦想总有翅膀，太阳的光芒在大地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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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4-6 20:3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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