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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0年之前,我的生活目的就是,我的野心是尽可能地不使用技术装备并超越所有的体能极限。从对山的研究中,我还总结出了自己的登山方式,但我弟弟的死给了我巨大的震撼—登山和死亡的联结是多么紧密,登山是多么危险。从前我没有认真地想过这一点。如果一个登山家不明白死亡是登山的结局之一,那他(她)是愚蠢的。与此同时,我还切身体验到了一个简单的道理:南迦帕尔巴特的悲剧是不可逆转的,死人不能复活。
六个月以后,带着精神和肉体上的伤痕,我又开始了攀登。截趾之后,我的能力已远不如从前。于是我将注意力移向有冰壁的。1971年我重返寻找弟弟的遗体。在大本营,我梦见他从冰川走下来,走入我的账篷……两年之后,我第三次来到南迦帕尔巴特峰。我想单独攀登。这是我登山的新志向—单身从艰难的路线登顶8000米级的而不用技术装备。然而我失败了。
1977年,在我个人状况和情绪极坏的时候,我第四次来到南迦帕尔巴特峰。我同样企图单独攀登,我又一次失败了—部分原因是由于我自身的弱点,另一部分原因是由于惧怕那山里某些看不见的东西。我无法对付我眼前的幻觉。1978年,在我认知了每个人都是单独的个体,每个个体的生命都可以单独延续继而放弃了同我弟弟而行的想法后,我又有了重新开始攀登生涯的勇气。那一年我单身沿达米尔壁再次登上了南迦帕尔巴特峰,并从不同的路线返回大本营。全程中随身携带的技术装备仅有、、和。
这次单独攀登起步于上达米尔谷,几乎就是在1970年我心神错乱地搜寻我弟弟踪迹的冰川边上。我从78年8月7日晨5时开始行动。 只几个小时,大半扇冰壁已在脚下,我到达6400米的高度。在一处冰檐下,我支好为这次行动特制的小帐篷,缩在睡袋里化雪喝水。我很喜欢这一个人的小世界,虽然这种生活不会为大多数人理解,在小帐篷里我休息了大半天,得到了很好的恢复。
第二天清晨五点零二分,我正坐在睡袋中烧茶,突然,帐篷颤动起来,几秒钟之后,巨大的爆裂声和轰鸣声滚滚而来。我探出帐篷外,只见上下左右大堆的积雪奔泻而下,在谷底汇成一处,形成一个几公里宽的大雪崩,横扫达米尔谷。后来我得知是地震引发了这次大雪崩,我第一天是沿一条长长的嗯实铰 营处的,现在从上向下看,这条冰舌已被雪崩冲得荡然无存,我已不可能原路返回了,但现在不用管那么多,我要向上攀。
退路虽然断了,但我的精神很好。好运气使我安渡雪崩之难。但愿好运伴随着我。我那天干劲十足,不惧怕任何困难;不想后撤,只想向上。在这种兴奋状况下我攀登着。南迦帕尔巴特的天空看上去像一片兰黑色的永恒。随着高度的升高,那片永恒越来越开阔。雪山环绕在兰黑色天空的边缘,南迦帕尔巴特的主峰兀然突起。
我常常在登山中进入这种使人感觉到被溶入无限之中的景色。在这种情景之中,许多人不禁要自向:我们为什么在这里?我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对此我没有答案。如果你不信宗教,也许这些问题的答案就是不存在的,可以得到的解释仅仅是你生命中的某一部分被激发起来了,开始寻找生命的目的。对我来讲,以上那些问题就是不存在的。我所想的是集中注意力攀登,
奋力向上,也可以说我的这种信念把我的问题抵消掉了。
第三天8月9日,我登顶了。登顶的最后一程是在深雪和岩石中滚爬出来的,在顶峰我留下了一张签了字并注明日期纸条以证明我曾到达此地。由于考虑不周,我没有带备用相机,且当时顶峰为乌云所罩,当我手上的相机坏掉之后,我没有机会拍足够的相片以证明我登顶了,没有足够的相片去说服那些对我单独登顶持怀疑态度的人。我将那张签了字的纸条装入铅盒并用短桩固定在顶峰的崖石上。在我的登山生涯中,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顶峰留纸条。
当日我下撤到7400米处的地。次日开始下雪,新雪覆盖了一切。继续下撤是不可能了。我不用着急,我的食品和燃油足够维持一周。但是一个人在大山中等待有时比登山更难熬。在帐篷中虽然躺着不动,但我总在想着如何去应付突如其来的危险。如果雪不停,雪崩的危险性就会增加。第三天仍是坏天气,山仍被云罩着。我抓住云雾开始变薄的那一刻开始下山。在薄雾中我摸索着沿直线下降。我只知道冰川的平缓部在3000米之下,然而这已足够了,我没有恐惧,只有下山的愿望。仅仅几个小时,我就顺利地沿达米尔壁下到了冰川。我简直不相信我如此之快地脱离了危险。回首望去,山仍被云雾所罩,高处仍在降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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