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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孩子读书真累、真苦。为了那个深埋在平头小百姓心底的“唯有读书高”的理想,为了驻留在人血肉里、骨子里的“学而优则仕”的梦想,多少孩子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路行来,马背上的孩子疲惫不堪,那做牛做马的父母亦是
心力交瘁
,那牵马拉缰的师者也是终日惶惶。过得独木桥的皆大欢喜过后又有“为稻梁谋”的远虑,那落下马的痛苦、消沉、抑郁。
回忆起自己读书的那些零碎片段,似乎感觉纯纯的,傻傻的。那个年代的学习似乎没有那么清晰、明确、强硬的梦想,更多的是率真、简单、直白。
生在七零后,学在八零、九零。首先跳进回忆之门的小学的时光。那是一所农村小学,原先是庙宇的几间房显得很破落,坑洼的泥地、斑驳的灰墙、漏雨漏光的顶,两头垒一摞砖搁上块板就是课桌,黑板据说是棺材板做的。晌午,一缕缕阳光射进来,一个个铜钱般地贴在黑板上,后排的孩子直叫唤看不清上面的字,绚丽地落在女孩的花布书包上,又轻轻落在男孩们已经泛黄发白的帆布书包上。
老师都是村上的老师,后来才知道他们那时都是代课教师,没有正式的编制,所以有几位老师坚守不住清苦,投身红火的乡镇企业。老师们上课却是很投入,尽管讲的是卷舌音、平舌音不分的“江南普通话”,尽管没有什么教具,他们却是激情四溢。偶尔亦会教训教训课上调皮捣蛋的男生,用教鞭高高举起缓缓落下,蜻蜓点水般地打在手心上,还会怒目圆睁地瞪着调皮男生,扯起嗓门大喊:“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吓得其余学生连鼻涕都不敢缩。家长们对此是不反对的,相反还要跟老师打招呼,“我家小子皮的很,老师你帮我管严点,手心多拷几下。”其实老师是“吃相难看”,净唬人的。
印象中作业很少,仅限于书本,偶尔会让小助手在黑板上帮忙抄上半黑板的作业。所以我们有很多地属于自己的时间,放学路上摸鱼、采桑果、捉田鸡、掏鸟窝、跳水渠……常有孩子把书包挂在半路的树上忘记拿回家,等路过的同村人帮拎回家时,就免不了母亲的一顿“家什”(方言中指打骂)。待回到家,常常是三五个上伙伴聚在一起写作业,三下五除二就完事后,又背起草篓钻到油菜花田埂上去割嫩草喂兔、喂鹅。从油菜花田钻出来时,满身满脸的金黄,仿佛涂了一层油彩。曾记得有一年田里的油菜荚圆润了、麦子跳起了金色的舞蹈,老师让班里的大个子男生们帮他家去割麦子。大伙儿都争着抢着要去,这些人在家可都是农活的一把好手了,结果去了十多个男生,在麦地里也是你争我抢,深怕落在别人后面,不多时就把一片麦全部撂倒,老师还请大家吃了十分稀罕的桔子汽水,令没去的同学羡慕了好久。考试也是少得可怜,一学期中最重要就是期末考试。临考试前几天,老师会用钢板刻印蜡纸,然后用刷子蘸着好闻的、粘粘的墨油轻轻一刷、一粘,底下就露出一张深蓝色的题目纸,站在一旁的孩子会光荣地帮老师取出这一张,再重复,这些就用作复习“加餐”。期末考试这天,老师总是一句口头禅:不要挂个红灯笼过年哦。考下来的成绩,好的好,差的差,真可以说天壤之别,但考差的孩子虽被老师批评,被父亲骂作“翘辫子”,依旧乐乐呵呵。
我们不知教师节要向老师表示什么,只知放假一天可以野一天;我们不知有补课一说,只知作业不做好要留下补好。就这样快快乐乐、轻松自由地渡过了六年。
到中学,依旧是在乡村中学读,那是一所几个村联合办的初中,两幢两层小楼,六七个班级,一个办公室。学校离家比较远,要沿塘河、穿村落地走上半小时才能到,学校没有食堂,学生都回家吃中饭。与小学相比,只不过多了几门功课,我们还是有着很自由的天地,周末常相约到同学间,谁家新买了大彩电,谁有了小虎队的新磁带,是一定要去疯狂一番的。老师们还是土生土长的老师,也曾经帮老师家插过秧、搬过家。作业依旧不多,几个学得轻松的同学,托人从县城带回几本课外练习书。于是,学生间的一种相互学习的方式形成了,你做你的题,我做我的题,遇到难题,拿出来七八个人围在一起讨论,争得脸红脖子粗,有了结果皆大欢喜,没有定论就找老师。那时的我们,也没有太多的娱乐活动,我们好些个学生就把此作为娱乐一般,有一位同学甚至经常找一些难题、怪题来考我们,被他难倒了他就哈哈大笑,被众人攻克下了,他又去找更难的题来为难我们,好多次老师都被他难倒了,这名同学后来进了重点高中,考上了清华,出国深造后留在美国。这样的方法,在今天看来就是一种同伴互助的模式,听说国外还有人专门研究这样的方式,还提倡,我们早在那个什么东西都匮乏的那个时代就已经在不知不觉地用了。
我们的学习依旧是好的好、差的差,老师在尽力后看到成绩常笑叹一声:鸭吃砻糠鸡吃谷,各人自人各人福。我们的耳旁没有父母的千叮咛万嘱付,他们都忙着一家人的生计;也没有来自老师的那关心过头的压力,或许他们也没有太大压力;我们自己也没有一定要考上某某学校的豪言壮语,只是尽力做到最好,一切都那么率真、简单。
读书学习,还是简单点好。太功利了,每个脚印都会那么沉重,每个眼神都会那么凝重。除了读书以外,还有许多事也要关注的,健康、做人、劳动等等。我感谢那段纯纯的、傻傻的读书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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