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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不知在哪本美术书中看到过一幅画叫《西递小街》，是一幅水彩写生画，画面运用红、蓝、黑三色勾勒出那么简单的几笔，不起眼地扫过，不经意地点染，看得出画者是怀着一种轻松悠闲的心情创作的，细看起来像是某城市的门面转角，又感觉像是夜间城市街道的霓虹灯抑或某理发店门口的不停旋转的门灯。于是我便想，我心中的小街该用什么样的色彩与形式去表现呢？
是的，我的小街应该是大片灰色与棕色的结合，中间再夹杂着那么点暖暖的姜黄色调，那是一个古旧的泛黄的场景，却又充满着浓厚的生活气息，那些锅碗瓢盆中飘出的热气腾腾的白雾,夹杂着某种动物的膻味似乎已经迎面袭来，那么直接又那么热烈，让你来不及躲闪，我的小街便在眼前铺陈开来了。
这条街是位于一座小桥的下坡，也可以说是上坡，桥的那边连着一条国道，络绎不绝地有车驶过，发出轰轰轰的声响，常震得桥面有些发颤，灰尘从桥的那头扫入，使这条街总显得灰蒙蒙的。桥的这头通往镇区，于是，从桥顶下来的这边的长长坡道两侧，便摆满了各式的小摊，有摆个钢丝床卖化纤味很浓的流行服装，上面还贴着粗糙的有些夸张的皮尔卡丹、瓦伦蒂诺商标的，老板起先是自己吆喝便宜卖啦，大甩卖啦，十元起价，后来索性搬来个录音机，把话录在里面循环播放着。有用红色绒布铺在地上，卖盗版书籍；印着赤裸与媚惑的女人的光盘、碟片；各种明星的小镜子、指甲钳、军工刀、钥匙链、各色皮带；一按就会发出红光、会唱歌的电筒、手机，应有竟有，老板是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汉子，却有一种慵懒的神情，抱着头坐在一把交椅里休闲地观看路人，也不吆喝也不介绍，爱买不买，似乎都与他无关。
还有一些搭着窝棚的面店、馄饨店，敞开的塑料布棚几乎占去这条街的一半，当街就支起一口大锅，门口总是云蒸雾绕的，生意兴隆的时候，总能听到吆喝声不断，看到人影裹着这雾蒙蒙的一团迎来送往，于是，碗筷叮当作响、熟人唠嗑及唏嘘哗啦的咳嗽、吐痰声音就飘散在这氤氲中。
那个大饼油条的店面，是间简陋逼仄的小间，露出黑洞洞的门脸，如同一个邋遢的孤儿，可怜兮兮地夹在面食店中间，门口生一个土里土气的大炉子，摆一幅破旧的桌椅，那张缺角趔趄的桌子上布满横切竖八不规则的刀疤痕，想必是从哪个肉摊上讨的吧，桌子上头似乎永远都摆着一个油腻腻的铁锈篮子，里面总有那么几根金黄脆嫩的油条招呼着路人，“兹兹”得冒着灼热的油泡，由于时间久远，那些粗糙的木头纹路及疤疤痕痕的缝隙间竟被油渍浸润地斑驳锃亮，倒也泛出一派古旧的风韵来，摊主是一对夫妇，天还没亮便已经守着摊子，印象中的他们总是些忙忙碌碌的身影及洒落面粉的灰白发髻，从没仔细打量过他们的脸，只有与我们一起玩耍的小女儿，红色碎花外套上淡淡的油迹及散发出来的葱油味，时隐时现起那些往事。
在这条街的最下坡，是一间由铁皮打造的杂货铺，柜台里外挂满各种日用品和零食，最显眼的一侧玻璃柜子里整齐地码着一排红红黄黄、亮亮闪闪的香烟，有国产的也有写着外国字的，外部看像一个小小的亭子间，而且还不规则地向一边斜侧着，从铺下两脚垫着的石块与横叠的木块可以看出主人曾经做过一番努力的修正，不知是地理位置的缘故还是蹩脚的设计缘故，铁皮窝就像小孩过家家时信手捏造的作品，仍然稚拙而固执地倾斜着。从虚掩的门缝间望去，一只电饭煲正“突突突”地冒着热气，这时，店主——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婆婆，戴着老花镜，伸长脖子，从店里的木椅上站起来， 谨慎仔细地端详着从外面青年手中接过的百元大钞，用枯瘦的青筋泛起的手摸了又摸，还不时地透过老花镜去瞟一眼那个卷羊毛的青年，青年不耐烦起来，快点，老太婆，我还有事呢！噢！来了来了，老太婆摸索着拿出一包红壳纸皮包的香烟，递给青年，青年熟练地拆卸下外壳的塑料膜，抽出一根，顺手拿过柜台上的打火机，“喳”地一声点燃香烟，边吸着烟边迷茫地环顾四周，老婆婆将大拇指在舌尖蘸了蘸，专注而又认真地数着找零的钱，青年一把捋过柜台上花花绿绿的钞票，将零钱团卷在一起，胡乱插进牛仔裤的后袋里，扬长而去，老婆婆转身喃喃自语地在墙上记录着什么，写完后，她欠了欠身子，望着那些白纸上面歪歪扭扭的记号，如同儿童涂鸦后的快乐与自豪，她又一次露出笑脸，而身后的铝合金的电饭煲盖子正欢欣鼓舞地跳跃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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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4-6 20:2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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