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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到冬至,翻出了去年的一篇旧文
冬节粑粑的遐想
母亲来电,说是要冬至了,做了一锅冬节粑粑,让我去拿。
冬节粑粑,用新收的糯米做成,圆圆的,白白的,通常顶上还会印上一朵小小的花,红红的,这样点晴之笔,显得很俏皮。里面的馅不名贵,一般是萝卜丝拌大葱,是农家最应季的食材。刚蒸好的粑粑,冷风一吹,立马在表面结了一层皮,光滑、细腻。咬一口,是糯米的软、糯、香,再咬一口,被围困在里边的萝卜、大葱香味迫不及待地喷涌而出,充盈口腔、鼻腔,口感咸淡适中。这样的东西,算不上美食,对我来说是真的美味,因为那是奶奶的味道、母亲的味道。
吃了冬节粑粑,仿佛是一个符号,一个标记,提醒着已经入冬。
感谢生在江南,在这里四季分明,春花、夏叶、秋果、冬雪,一样不少,大自然在这里没有厚此薄彼。春虽烂漫,但若是无休止的春色,难免会春困;夏虽热情,若是长夏,恐怕要变苦夏;秋清爽,但缺少激情;冬萧瑟,少色彩。四季的轮换,才不致单调乏味,让人期许着改变。记得有人形容旅游,说旅游就是从自己呆腻的地方到别人呆腻的地方,真是非常贴切。旅游,让自己成为一个旅人,游走于山水间,寻求的不正是一种改变吗?换一种空气来吐纳,变一种景观来满足视觉的需求,短暂地换一种生活态度、生活方式。一成不变,最美的东西也会疲劳。
冬是清冷的。墙角的一排水杉树,脱掉了才换上不久的那绚烂的秋装,只剩骨架,杵在那里。北风吹过,那些细小的枝条如同哨子般发出声响,听那风声,不由得用捂紧了外套。风刮落了残存的几片黄叶,随风起舞,飞得很远,落在苍白的水泥地上无力地挣扎着,落在一片枯黄的草丛中再也寻不到,落在隔壁的黑色瓦沟,细细碎碎地铺了厚厚一层。院里那不落叶的树,虽还满身绿色,但也绿得黯淡、颓废。冬日,阳光总是那么吝啬,才五点,天色就暗得看不清对面的人,寒气也愈加逼人。人也行色匆匆,蜷着身子,手插在厚厚的冬装口袋里,帽子、围巾也还是挡不住寒风,它们是无孔不入啊。推开家门,暖暖的灯光投在身上,灌满衣襟的寒气已被稀释大半。厨房间飘出的热气,轻轻地笼在屋子上方,而饭菜香味则是强烈地刺激着食欲。冰凉的手捂紧了热热的饭碗,一口热饭、一口热汤,暖到了胃,暖到身,更暖到心。或许,有了冬的清冷,才能衬出这样一种温暖吧。
冬是蛰伏。耳旁没有了的“嗡嗡”的蚊子萦绕,眼前乱窜的蟑螂也不见了踪影,它们该是蛰伏起来了吧。在某个角落里,静静地休整、调养,期待着来年惊蛰时的那一声春雷。许多动物都需要冬眠,人是高级动物自然不需要,自有办法应对严寒。人虽说不蛰伏、不冬眠,但过去的农村人却是有一个休整期。冬日里,那承载生命的土壤被冰冻得硬邦邦的,秋季种下的油菜、小麦也变得懒洋洋的,不需要特别的呵护,此时农家人,就有了空闲。女人们一起窝在向阳的角落里,晒着太阳、嚼着舌头,手里纳着鞋底、打着毛线;男人们上街去置办年货,买来肥瘦相间的肋条肉,在缸里腌起了酱肉,挂在廊檐下,像是一个个灯笼。生活简单、慢条斯理。这种单纯、闲适,恐怕现代人、城里人是很难体会的。现代人的节奏太快,快得让人喘不上气,不但是城里人,乡下人也是如此,只不过快的频率、程度不同罢了。大家忙着挣钱、忙着应酬、忙着吵架、忙着离婚,孩子忙着应付考试,小青年忙得对象都找不上,中年人忙得身体出了状况,可能只有老年人稍许有点空闲。难道我们真的要忙到眼浊齿落的时候才想到要去享受生活、享受生命吗?或许,我们真的也需要蛰伏一下,即使不那么彻底地蛰伏。肉体上给自己挤一点时间,放慢一点脚步,去看看周遭美丽的风景。精神上给自己一点空间,沉静下来,品味爱人一频一笑间的爱情,父母嘘寒问暖中的关爱、朋友彼此问候中的友爱……
又一冬,又一岁,这个冬,暖意应该不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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