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拾一场85年前的兰溪土地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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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开泗与同治兰溪“鱼鳞册”重拾一场85年前的兰溪土地改革

上世纪三十年代初，浙江兰溪被列为实验县，由中央政治学校教授胡次威担任实验县县长，同时兼任浙江兰溪区(第四区)行政督察公署专员。胡专员兼县长到任后，雷厉风行，对县级地方行政架构进行大幅度改革。土地清理是胡县长一项重要改革事项，查地清粮运动深入贯彻，并取得成效。兰溪实验县是兰溪建县历史上值得大书一笔的事件，兰溪自唐咸亨立县，历代均受婺州管辖，至元贞元，兰溪升州，也是下州。民初，金华道尹驻节兰溪，亦几年离去。实验县时期，兰溪区驻节兰溪，且管辖金衢严旧属十一县，其行政格局及地位是兰溪历史上最高，且无后例。

兰溪在明清时期多次修造鱼鳞册，有实物见证的有三次，即明万历年和清康熙年及清同治年，但也不排除其他年份编造过鱼鳞册的实例，由于文献缺乏，方志失载，对历代编造鱼鳞册的史实均需重新详证。实验县时期，兰溪对同治年编造的鱼鳞册进行补递，历经战乱，所幸大部分鳞册保存至今，列为地方文献宝藏。

　　要给兰溪现存的“鱼鳞册”排个序，居首位者非清代同治“鱼鳞册”莫属。两个“最”，全国最多、全国最完整。不过，光彩夺目的背后，甚少人能知，这册“鱼鳞册”曾长时期堙没。

　　然而，这册“鱼鳞册”最终还是重见天日了。

　　近日，记者在一本《回首八十年》的个人自述传记当中发现，在文史界颇受注目的清代同治兰溪“鱼鳞册”与该书作者陈开泗有着莫大的关联。书中，陈开泗用较大篇幅描述发现“鱼鳞册”的经过外，还记述了一段尘封已久的民国时期兰溪土地改革的历史。

　　书中记载：民国20年(1931年)，浙江全省举办的土地陈报失败；民国22年(1933年)，兰溪实验县成立，并以此为先导专设土地科。而此前堙没的同治“鱼鳞册”在当年也被陈开泗发现，兰溪实验县得此后加以补造、据以为用，“鱼鳞册”再放光彩，为当时兰溪的土地整理、田赋改革做出巨大贡献。

　　岁月荏苒，历史险些被时光遗忘。幸好，还有见证者。那么，发生在三江大地上这场85年前的土地改革是如何进行的？“鱼鳞册”又为何在层峦叠嶂中柳暗花明呢？

　　前清县衙署发现同治“鱼鳞册”

　　故事很长，要从兰溪实验县成立开始说起。

　　民国21年(1932年)，兰溪被选定为实验县，四川万县人胡次威出任首任实验县县长。就任兰溪，胡次威特地带了二十余位中央政治学校的师生，其中还包括出身中央政治学校且当时已在浙江省民政厅任职的陈开泗。

　　中国历史上是以农立国的农耕社会，而土地制度的成败是治吏者关键。兰溪实验县在改制之前，每年田赋收入不及征额十分之三。当时的县政无法维持，又另作种种摊派，其他各派亦仅是程度之差而已。故而兰溪的有识之士认为整理土地、改革田赋，为革新兰溪县政之急务。

　　办理土地编查、整理田赋税捐，成为当时兰溪实验县的一项重要任务。为打开县政局面、力破田赋窘境，胡次威委任陈开泗为土地科科长。

　　然而，那时要弄清兰溪东西广九十里、南北广七十里的土地面积和田赋面积决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而要以测量清丈为基本，则测绘人员乏、经费多、时间长。新任土地科科长、中央政治学校毕业生陈开泗该怎么办？一时之间无从下手，他只能从长计议。

　　一筹莫展之下，一个契机突然降临。

　　一日，陈开泗在县政府整修房子时发现一间偏屋门上锁已生锈，问工友里面有什么东西，回答说“孤仙”伏在里面。次日，不信邪的陈开泗命人打开锁，只见房内蛛网密布、鼠尸在地，一张桌子上乱堆着一大堆尘封多年无人动过的旧书。陈开泗随手取来一本看，只见封面上有“鱼鳞册”三个大字，再看其余也是，除少部分有鼠害虫蛀或纸张接近腐朽者外，大部尚属完整，可以翻阅。

　　这是一册清代同治四年编制的“鱼鳞册”。陈开泗从中了解到，当时土地整理是施行简易清丈，先将全县土地按山川道路的自然形势，划分成若干段，合若干段为一图，合若干图为一都，合若干都为一县。其都、图有如今日行政区域上划分乡镇、村一样，再分段按土地的丘形图，记载其面积，及其四至的丘号，与当时地主的姓名、住址等，如将四至丘形图拼在一起，每一个丘形，状如鱼鳞之一片，因此以“鱼鳞册”名之。

　　陈开泗大喜，他意识到该鱼鳞册对眼下兰溪实验县整理清查土地会有很大帮忙。

　　对发现的“鱼鳞册”，陈开泗详加清理登记，足有三百多本，大部分尚存完好。其中有一段或两段土地一本的，也有一图土地一本的，较原编造的册数，约缺少十分之一。同时他还在册中找到一本说明，册中对当时整理土地经过、编造土地“鱼鳞册”、田赋征收册以及原订的管理办法均有记载。

　　以“鱼鳞册”为依，再造土地清册

　　陈开泗认为，同治年间的这册“鱼鳞册”距当时不过七十余年，在此基础上核实、测量清丈，可以省却诸多人力财力。

　　于是，以新发现的“鱼鳞册”为依据，陈开泗随即召集全县册书(明清时向官府承包若干户钱粮的税吏)开座谈会。册书与政府久未联系，无名册可稽，乃令各乡镇转知其乡镇内所有册书，到县报到与会，并列册具报。全县册书约计百人，其中有十几岁的少年，也有六七十岁的老人。当时社会人士以田赋积弊太深，官民同受其害，对册书同声责骂。也有谣传称，实验县将革除册书，追缴其持有之册籍，册书来县，不无疑虑。

　　座谈会上，陈开泗首先说明实验县设立土地科的目的，在办理土地行政管理，加强土地买卖移转登记，以保障业主产权，减少民间土地纠纷及诉讼等，今后全县的册书，都是土地的工作人员，办理土地买卖、移转登记，有任何困难，都可提出讨论。

　　陈开泗拿出印好的册书登记表，要册书将他们的姓名、年龄、住址，及所管土地的都、图名称，“鱼鳞册”本数填好交科存查。并宣布一星期后，再来县参加整理土地的讲习会。

　　同时，陈开泗一边将拟定的兰溪实验县清查地粮计划呈报浙江省政府核示，一边开始准备工作，印制表册、召集册书参加工作讲习会。陈开泗发给各册书一人一张委任状，委任他们分别担任各都、图土地推收员，各附木质印章一方，文曰：“兰溪实验县某都图土地推收员之章”，及“兰溪实验县土地推收过户移转登记办法”一份，并附土地推收过户报告表一式三联一本，嘱今后办理土地推收过户工作，严格遵照新颁办法办理，并分令乡镇布告全县民众遵照。

　　各册书在社会交相责骂唾弃之时，竟蒙县政府加委，一时感激涕零，喜出望外，精神为之一振。待陈开泗将全部计划为之讲解，并说明“册书”两字系满清时名词，现在社会上对册书的看法也不好，故改称土地推收员。询问他们对编造土地清册有何困难，众皆曰无，并称过去遗漏缺失未登记的，他们都可以先查明改正后再造新册。规定一个月内土地清册造好送县，半个月后即有人陆续将造好的清册送到县土地推收处，限期未到已全部收齐。

　　革新县政，“鱼鳞册”居功至伟

　　陈开泗深知计划成败的关键，在第一步编造土地清册，而编造土地清册的关键，则在册书的是否合作，因之首先加委以定其心，妙在一纸委任状。

　　土地推收员工作繁重，需要临时工作人员很多。陈开泗在金华、杭州分别招收高中毕业学生百余人，经短期讲习后，分组工作，指定组长，加上各都图的土地推收员，内外工作人员达二百余人，分组日夜工作，以县署的“鱼鳞册”为基础，利用各都册书手中所掌握的“鱼鳞册”，进行核对、复丈，补编残缺部分，历时八个月完成全部工作。

　　完工之后，实验县长胡次威即要求重新编造“土地归户册”，命令各册书将业主承粮户真实姓名、住址查明，使地、粮、户三者互相对照，“土地归户册”成为就地问粮的依据。

　　兰溪实验县第一年征收田赋，系以新编造并盖有兰溪实验县印章《土地管业证》，以一丘一证载有地号、面积、四至、业主姓名的《土地归户册》为依据，按丘制票，按户通知，不再假手卯簿。此时地主已知无所遁形，接到通知单即陆续缴纳。尤其豪绅大户，深恐逾期受罚，有失颜面，更多提前送缴。征期将届已收起百分之九十六，计税率依旧，而征起的税额则超过往昔两倍以上。

　　从此兰溪实验县财政收入增加，地方各项建设乃得循序展开，皆整理地籍之效果也。民国24年(1935)春，浙江省政府主席黄绍竑来兰确认整理土地、改革田赋成绩优异，返省后即通知各县长到兰溪参观学习。鉴于在兰溪任上整理土地成绩斐然，当年，陈开泗被提拔为金华县县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