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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蝶梦”掀开往昔疏舛的记忆,像刨去新土和旧土取出封存二十多年的村酒,开坛前那种凌乱心境。我,是在“铜罗”还是“严墓”?
幼时。屋子东边一片茂林深篁,当午竹烟袅袅;田垄里麦穗两歧;三两妇女饭后便到浜头剥茧抽丝。每每丰收季节,大伯会捞拢满仓油菜籽或稻谷或是茧子去严墓。潺潺流水,掠进绵长澜溪河,别有一番“荻芦凌乱水沦涟,少时常系雪滩船”之味。枫桥两岸廊棚满座茶客,我上岸后总会吃一碗荤油馄饨,而大伯一盅糟烧就能扫去一早摇船的疲惫。
对乡下的记忆,是那或绿或黄或白的色块推挤而成;对严墓镇上,则是挨挨抢抢的行人,沸沸扬扬的喧闹。
不大的严墓,南北村落却有不同音域的方言。他们汇集在南街对话的时候,不觉吵嚷。无论是桥堍叫卖梅花糕的师傅还是贩卖蔬果的农夫,抑扬顿挫应景严陵商场到缫丝厂整条绮陌。
而今“严墓”是驰年里未被染世的称讳。屋前竹篁依旧,却不见炊烟;插几面彩色小旗标占整块田地,示意又有新的商户将要在此铺设水泥。淹没在现代文明里的樟树林在富乡却显得突兀,看不到慵懒在午后暖阳下收拾作物的父老,看不到摇曳碧波荡起涟漪,更看不到大伯三两花生米,一壶烧酒的安度。
白晃晃的公路让村落棱角分明,朱楼碧瓦覆盖原有四季变换的水墨色彩。整个村庄褪去积淀万物后的温情,勃然像是亢奋的青年修去边幅,疾驰在生活到生存的大道上。
原来,这是“铜罗”。
站在裸露严陵商场外头的楼梯上,依稀可以回想起朝阳街曾经的繁华。铜罗的早晨,是汽笛四起的软尘。不见了桥堍的师傅,听见了异乡人的叫卖。唯有剪头发的“常发”还在为“严墓人”亮手艺。
今年生日,父亲从地里刨出唯一一坛三十年老酒。当绵柔牵肠时,开封前的忐忑自然散去,清馥醇雅扑鼻,那是儿时爷爷沾在筷头的味道。斟半盅送入舌尖,顺着所有兴起的味蕾滑入咽喉浇灌身体每一处细胞,我这是在“铜罗”还是“严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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