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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约茶,我应了下来。其实我不懂茶,平时也不喝茶。只喝白开水,那种滚烫的白开水。这水一翻滚一炙热,便与众不同了。这白水一温便失了性子,我也嫌弃了它,拿它浇花弄草都不宜。白水无色无味透明了然,本无性格,在我却非给它按了个“热烈”的性子。不知这白水在我杯里抱屈否?
若你非要问我:你可曾喝过别的茶没有?那还是有的。
我小时候长在青云奶奶家,青云有三道茶——待帝茶、熏豆茶、绿茶。绿茶对于小孩子自然是不喜欢的。较喜前两种。这两茶不高贵,逢年过节家家人家自制自备着。来了亲朋好友先上待帝茶,其实就是锅糍干加糖搁白磁碗里用开水冲泡。开水一冲泡原先硬硬脆脆锅糍干就服软下来,很是妥贴的开在碗里,如云如花。吃起来香甜糯软。只是小时候过年大半个月里跟着大人吃东家走西家,家家人家都得先吃了这碗甜待帝,倒已饱了五分。我小时候是不太想吃这个茶的。我掂记着饭桌上的好菜,留个空肚子才好。但那是不可能的,过年到了人家去,嘴还是要先甜一下的。
这茶之后就是熏豆茶了。那茶倒先是一个“好看”,绿熏豆,黄橙皮,黑芝麻,红的丁香萝卜丝。考究的人家还会放上黑豆腐干,撒上些桂花。开水一冲泡,那茶活了一样。绿的、红的、黄的、黑的鲜活可爱起来了。小小的黑芝麻极调皮的随着开水的翻滚占领了茶面,让你都下不了嘴,必先得吹开那芝麻,赶着空处撮尖了嘴吃上一口。丁香萝卜丝、橙皮倒不争不抢半浮着杯里,倒摇曳出几分婀娜多姿来。熏豆们老老实实挤在杯底,绿盈盈的一层。吃这茶不是吃一道就行的,若第一道就连水带物的统统吃了尽,那你就是大洋盘了。大人说那“熏豆”什么的泡了三泡才是最好吃的时候。再多也就寡淡无味。这茶吃个三四道为宜。三四道时,才把杯里的全吃进肚里。这茶是好吃的,只是吃多了会闹肚子。我记得我小时候大过年吃多了这茶半夜里闹起肚子来,后来也就有点怕这茶。
待帝茶、熏豆茶这二茶毕竟是小时候的茶了。离开奶奶家后回去的自是不多,嫁人后,奶奶爷爷也不在了,我也不回去了。这一甜一咸二茶也就留在记忆里。现在青云逢年过节还吃不吃这两种茶也不清楚了。
人到中年忆起这两茶来,别有一番滋味上心头。如今我已不在意饭桌上的好菜,一心想着这两茶可还有的吃了。“总是要甜个嘴的”,今天忆来在心头开出朵朵白梨花。
那两茶在我看来是用来吃的,如今的茶是用来品的,这茶一品就跟文化跟人生扯上关系。我不喝茶,自然说不上品了。我不是个细致人,倒有着几分粗俗之气。只是这“粗俗”之气里倒也有份天真的好奇,想往茶的“雅”里窥上一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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