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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那对母女的时候,是在梧桐更兼细雨的秋天里,母女俩同撑着一把雨伞,相拥着从我身边走过,女孩文静甜美,比母亲稍矮一头,母亲虽一身居家打扮却亲切自然。她俩嘁嘁喳喳地小声说着话,想来也无非是一些学习上的碎碎念,但在我看来真是一幅动人的美景,母女两一高一矮的身影看起来像姐妹一样和谐。于是,我便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在记忆的角落里,母亲与我从来都没有这般亲昵过吗?
我使劲地想,母亲与我,每一种感觉都是那般生硬与荒凉,好像我们前世就是一对冤家,记忆中最深刻的是母亲那双骨骼粗大有力的手,为我梳头发的时候紧紧地拽着,撕拉着头皮的疼痛,而我以为所有的母亲为她们的孩子梳头都是这样的;冬季的早晨,做完家务伸进我的被窝时那种刺骨的冰冷及僵硬,而我以为所有的母亲为她们的孩子穿衣服都是这样的;小时候,最怕的是听到母亲尖锐的带着焦虑又有埋怨的叫喊声。那一声声叫会让你心神不安、焦躁万分,而我以为所有的母亲在呼唤她们的孩子的时候都是这样的。直到我看到电视里有个女孩在说起自己母亲时泪流不止,直到我自己也做了母亲那一刻时,我才明白母亲这个词在人生命中的意义。
曾经看到过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女孩述说了父亲的诸多糗事及不理智的行为给她带来了许多的麻烦,因此女孩一度很讨厌自己的父亲,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一样伟大,当你拥有一个不够完美的父亲或母亲时,你还会一样爱他(她)吗?我想起我母亲在煤油灯下纳鞋底的时候,还是那样安静、温柔与美丽,在那些神圣的时刻我经常有一种想接近她拥抱她的欲望,可是,小小的我总是很拘谨很害怕母亲会生气。初三的那一年我与母亲不知为了什么赌了三天的气,我只知道母亲好像一直在数落我的不是,我当时感觉很委屈,最后忍不住对母亲吼道:“我长得再不济,都是你生的!”母亲无言以对,只是瞪大了眼看着我,那时候的母亲看起来是那样无辜与无助,从那年起,母亲对我的埋怨与数落渐渐少了起来。
又过了一年,我考取了中专类的学校,要去城市求学,母亲去送我,在回家的路上,母亲嘤嘤地哭了起来,而我却只顾憧憬着未来,没有流一滴泪。
一千两百多年前五十多岁的孟郊官居溧阳,便去接自己的母亲来与自己团聚,在船头远远看到岸边白发苍苍的母亲的身影,想起了自己与母亲的过往,突然止不住的泪流满面。。。。。。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那些官场的失意与人生的潦倒也只能在见到母亲的那一刻才会这样尽情地释放,在母亲的面前,五十多岁的诗人哭得像个小孩。
人生走了一大圈,才懂得了母亲,理解了母亲,我的母亲只是一个粗俗的简单的农村妇女,她没有别的母亲那样如丝的心思,也没有别的母亲那样似水的温柔,但是,那并不代表她不爱我们,她像所有的母亲一样极力想要保护我们,希望我们的人生比她的更好。
在咖啡店里,我又遇到了那对姐妹般的母女,那样细致温柔地用银勺舀着蛋糕,轻声细语地相互诉说着,虽然这辈子我与母亲永远不可能有那样的一天,但是,我也曾经匍匐在母亲瘦小而坚实的肩头,病中的我听着母亲喘着粗粗的呼吸,感受母亲急匆匆高高低低的脚步,一步步坚定地向医院的方向走去,那是我与母亲仅有的亲近,是我所体验到的唯一的母性的温柔,真愿时光能倒流到那一刻,就让我这样久久地靠在母亲的背上,在潜意识中,我还是那个小小的依恋着母亲的女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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