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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父亲说:“走,我带你兜风去。”于是,我便乘上父亲新买的老年代步电瓶车,父亲带上门,一脚油门,车子便突突突地快速起步了,父亲满脸笑意地说:“让咱们也享受享受。”从去年开始父亲就一直念叨着要买这样的一辆车,今天终于心想事成了。父亲的满足溢于言表,而坐在车里的我,看着幽深的乡村道路两旁飞离的树木花草,看着农田里三三两两劳作的村民直起腰,好奇的眼神渐离渐远。我为父亲高兴的同时内心涌动着的是近乎心痛的温柔。
记得前年的十月,本是一个秋高气爽的怡人季节,但是有一天,我那一直忙忙碌碌得连人影都找不见的父亲,突然跑到我的家里神情严肃地对我说:“女儿,不知怎么搞的,我这几天眼角好像被什么蒙住了一样,看东西模糊了。”我认真地看了看他的眼睛没发现什么异样,便以为他大惊小怪也没把事情放在心上。窝在沙发里的呆愣无助的父亲幽幽地说:“会不会生什么不好的病?”我在劝慰父亲的同时第一次发现他似乎苍老了许多。第二天检查报告出来,医生确诊说父亲是由于脑梗影响到他的视神经才会这样的,如果再不及时治疗的话后果不堪设想。看着父亲默然的身影,空洞无力的眼神,我能感觉到他内心的脆弱与不安,恐惧往往是消磨人意志的最有效的利器。而他唯一信任的女儿却如此潦草忽视他的感觉,还一如既往地以为他是那个小时候能一手一个拎起我和弟弟健步如飞的爸爸。在不经意中,岁月俨然将父亲打磨成了两鬓斑白的老人,那一刻,我才明白做儿女也是需要学习的。
打那时起,我更多地关心起父亲的身体来,经常询问父亲头疼脑热的情况。我们这些子女除了关心父亲外,还以健康重要为理由极力劝说他多加休息,少挣些钱少干些活。但是,我那不安分的父亲,在身体稍有好转后,又开始忙碌起来。有一次,竟然说自己要建车库。我们两个子女联合母亲一起劝说好几天也没有奏效,最后,父亲决绝地对我说:“难道我天天坐在躺椅里什么事情都不干,病就痊愈了吗?”一如我自己的执着与倔强,我是清楚父亲的脾气的,我只能保持沉默,祈祷老天保佑。工程如期铺展开来,我每天一下班就去看他。每回都看到白发苍苍的老父蹲在土沟边上左手拿砖右手涂抹水泥,一块一块垒砌起来,直到这些砖被有规律的码砌成一堵矮矮的墙,直到这堵墙慢慢变高遮掩了父亲的膝盖、胸口。父亲又颤巍巍爬上脚手架继续忙乎。父亲看出了我的担心常对我说:“不打紧的,我心里有数,不会累倒的。”三个多月过后,父亲的车库终于建成了,看着自己亲手造的赞新挺括的建筑,那天的父亲也是像今天这样满足而得意地笑着,然后问我:“女儿,阿爸是不是还有点能耐?”那一刻,我在为他自豪的同时也感受到他的不甘心,不甘心让病魔牵着鼻子走,对于生活总有一颗积极主动勇于挑战的心;只要有一口气在,人生的路上总有那么多未完成的心愿去努力实现。父亲的精气神又回来了!
如今的父亲,拖着病弱的身体却还在干活挣钱,自食其力。当父亲炫耀式地拿出他一天挣的大钞,大方地将其中一张百元的红币塞进我的手中的时候,我告诉自己不能拒绝,这张带着父亲汗水与体温的钱币包含着父亲的成就与幸福以及劳动带来的实实在在的收获的喜悦,他想让我一起分享。于是我便像小孩子一样欣欣然接受父亲的馈赠,为父亲更为他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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