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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回
碧海何时悬赤日?漆园梦蝶更迷蒙。
陶朱子贡空求利,上蔡淮阴枉逐名。
蝼蚁神龟同粪土,夏虫朝蕈等秋风。
轮回六畜何人定?莫问缘由过此生。
从天圆地方、盘古开天辟地,自古以来,人们一直在探究天是什么时候形成,太阳是什么时候挂在天空的,地是如何承载万物人又是从何而来的,但至今答案似乎还是不甚了了。以至庄子睡梦中见自己变成了一翅蝴蝶,醒来又是一个糟老头,不觉糊涂万分:到底是蝴蝶变作了庄周,还是庄周化为了蝴蝶?也许,这,也是一种轮回?或者按现在的科学而言,便是物质不灭了。
想当初,大禹的后裔句践,据说卧薪尝胆,十年生聚,纳文种范蠡治国谋略,终于灭夫差,成霸业。然后为越王立下奇功的范大夫告诉同样立下奇功的文种:“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为人,长颈鸟喙,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乐,子何不去?”文种自觉居功至伟,越王必能赐一份天大的荣华富贵,竟而未听,结末成了伍子胥第二,被赐剑自杀了。而范大夫更名陶朱公,——可见大丈夫并不都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也喜欢弄个马甲穿穿——携了个浣纱女泛舟五湖了,以经商挣了份偌大产业。
略早些的夫子七十二贤中的端木赐子贡,曾任鲁、卫两国之相,经商于曹、鲁两国之间,依据市场行情的变化,贱买贵卖从中获利,以成巨富,——看来该是投机倒把的祖师爷——为孔门弟子中首富——大约是最早的官商了?
但似乎不用百年,——史书上好像尚无记载,他们的珠宝财富估计都散尽了,反正没有全部带入坟墓;就算带入坟墓,于他们也全无用处,子贡陶朱不过是代人保管一阵子珠宝而已,到头来还不是两手空空回去?
求利的固然空空,逐名的又何尝不是如此?
楚国上蔡人李斯为秦客卿,因上《谏逐客书》而为秦王政重用,任廷尉。助秦王统一六国,于是书同文,车同轨,定郡县制,官拜丞相,可谓功成名就,但他却不知道“久受尊名,恐非吉兆”,名高,自然树大招风,待得胡亥篡位,赵高指鹿为马,李斯终于失宠,于二世二年被腰斩于咸阳闹市,并夷三族。临刑,回顾儿子,叹曰:“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后人有诗评论:“上蔡东门狡兔肥,李斯何事忘南归?功成不解谋身退,直待咸阳血染衣。”
那将兵多多益善的淮阴侯韩信,刘邦为其筑坛拜将,声名何等显赫?将兵以来,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背水为营,拔帜易帜,半渡而击,四面楚歌,十面埋伏,功高盖世,后人论为汉初三杰之一,其用兵之道,为历代兵家所推崇。不道“勇略震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竟尔被一个女人骗入皇后宫中,被斩于钟室,又诛了三族,一世英名终成虚话。兔死狗烹一直流传至今,后人又有诗曰:“将略兵机命世雄,苍黄钟室叹良弓。遂令后世登坛者,每一寻思怕立功。”
是故,人似乎还是平平庸庸的活着也许更太平。庄子说,樗枥大而无用,却遭不到斧头的砍代而夭折,也没有什么东西来侵害它。它没有什么用处,又哪里会有什么困苦?但其实人长寿和夭折又有什么区别?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螣蛇乘雾,终为土灰。王侯与蝼蚁,同尽随丘墟。蝼蚁和神龟实在也非云泥之别。秋风一起,夏虫也就化为尘土,又何必去考真这夏虫、神龟的前身是人是物,人的来世又会不会变成蝼蚁、朝蕈?还是想吃就吃,能睡就睡,心无挂碍,无有恐怖,快快乐乐的活在当下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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