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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4-6 20:4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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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金裁缝的儿子死了,游泳时淹死了。我后来知道,那天医院门口人堆里围着的,就是金裁缝的儿子。
我什么也没有看到,我只是远远地望见了一群惊恐紧张的大人。
大人们在断断续续地议论,我听到的那些议论仿若零落的碎片,渐渐拼凑成一个轮廓,有的地方模糊,有的地方清晰。
金裁缝家的裁缝店,在东街的巷口,就在墨小荷家的斜对面。我有一件短袖子衬衫,绿颜色的薄棉布,做成荷叶边衣领,配微膨的泡泡袖,穿着很是中意,就是金裁缝做的。
金裁缝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微胖,说话很慢,头颈里总挂着一根软尺。金裁缝的儿子,在镇上的中学读书,眉眼和金裁缝长得很像,只是身形瘦瘦的,嘴巴倒是极利索,老远遇到人,就会伯伯阿姨的先招呼起来。
金裁缝夫妻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悲惨的气氛总是很容易被感染,整个七月,镇上的人都在为金裁缝儿子的死而哀叹。大人们在家里都再三关照自家小孩,绝对不可以下河游泳,你看你看,金家儿子的事就在眼前呐。金裁缝的老婆都快要哭疯了。
人都是会消失的。但关于消失的概念,是混沌的,遥远的,远到还没有可以触摸的边界。但突然的,一个熟悉的人消失了,那无意去触摸的边界一下子清晰了、迫近了。
那天,我去墨小荷家,路过了金家裁缝铺。
夏天的正午,街上的行人稀少,我一个人路过金家裁缝铺,店铺开着,但没有人。我好像听到了哭声。谁在哭呢?我怀疑自己的耳朵。我很担心会有一个憔悴不堪的女人从门里走出来,她的头发散乱,眼睛里满是绝望的眼神,然后一个男人在背后追出来。我的假想并没有成为现实,裁缝铺里还是静悄悄的,没有脚步声,只有一只白灰相间的猫,从铺子里溜出来,伸直前腿,懒懒地打哈欠。
我于是低下头,急急地走过去,仿佛急着要摆脱某种让我困惑的东西。我感觉到了冰冷,这样的夏天,我没有理由得感到了冰冷,我急着要摆脱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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